待到猪头般肿胀的脑袋收缩回原来的样子,猴子般削瘦的脸颊日渐圆润起来后,玄灵和熙锦烧了一些温水把他那满是泥污和血渍的头发清洗干净,用毛巾缓缓擦干,在细细整理好打结的发丝。
“这小子模样还挺俊的,是吧,玄灵姐姐。”熙锦看着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少年,由衷地赞叹。
玄灵看着少年卷曲的发丝、宽宽的双眼皮和高挺俊俏的鼻梁,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当日少年塞给她的一枚圆形玉佩仔细端量。
说是圆形,其实用圆壁形描述更为准确,它由两个圆环组成内外两圈,连接并固定内外两环的是浮在内芯的一条游龙,四爪抓握着环壁,头和尾部伸在外环,环壁面浮雕着祥云纹,那祥云纹式样也挺特别,细细看去像个字。
“像个李字,”熙锦支着下颌思量道,“莫非他是李唐皇族?光看这精巧的做工岂是寻常百姓家能拥有的?更莫说这飞龙腾云的图样。”
玄灵不置可否,现在这个世道,改朝换代如快马观花,帝王将相也不是什么天命所归,兵强马壮者都可以擎起一展黄旗号称是天子,就算是曾经荣耀至极、万国来朝的大唐帝国不也是飞灰湮灭了吗?更莫提短命的沙陀李氏建立的唐王朝。
沙陀李氏?玄灵又看了一眼还在昏迷入睡的卷发少年,沙陀李家人现在仅存的血脉可不多了。玄灵也不再纠结,就把玉环佩收好,这极有可能是证明他血统的物品,人家特意托我保存,定当收好。
熙锦轻拍了几下少年的脸蛋说:“小王子,你要真是李唐的后人,想杀你的人可不少啊。你可得争点气,好好活下来,给你们李家留存一个血脉。”
那榻上的人睫毛微动,眼角润出一丝水雾。
又过了几日,少年已经可以从病榻上起身了,但是还是不能走路,双脚依然敷着厚厚的药膏缠着重重的纱布带。由于行动不方便,两人又从机关房的仓库里倒腾来一辆轮椅,这样都可以推着他晒晒日光,在某个清风飞扬的傍晚看看山中美妙的景象。
“我们何其有幸,还能蜷缩在这方人间清净之地。每次我下山去执行任务,所过之处飘洒着血雨腥风,良田沃土饿殍满地。”玄灵推着少年站在飘溅着水雾的瀑布前方,急速而下的气流吹起她们的发丝和衣角。
少年星眸微转,凝望着玄灵的侧颜,眼中渐渐溢出光彩。
由于患者越来越好照顾,她们终于可以恢复以前的作息规律。玄灵和熙锦可以在清晨打打坐读读书,白天时光可以轮流上山采采药,研习一下剑招武功,也可以陪着少年说说话,给他讲讲醉卧在漫天星光下的肆意洒脱,清晨在山顶看见日出的震撼。还会给他讲路过的风景和爬过的高山……
而少年的身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身体也渐渐康复直至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虽然他有时一天就那么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有时不吃不喝闷头大睡一整天,但是少年眼中的星光却越来越明亮了。
是夜,玄灵听见房门微微响动了一下,她机警地下了床来到了少年的房内,榻上空空如也。玄灵随便冲出房门,只见一身影正迎风站在河边。
正是那从未开口说话的少年。他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卷曲的长发迎风飘动,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飘飘乎遗世独立,就像万里碧波的一苇孤舟,载着凡尘而去。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遥望着暗夜里的玄灵,展开笑颜轻轻地叫了一声:“玄灵……”
玄灵满眼欣喜,也回应了最温情的笑容……
清晨,湛蓝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透着明媚的光,薄薄的云片浅浅浮现。
“说,你叫什么?”熙锦搬来两条小凳子和玄灵坐在少年对面,“想好了,别乱说,不然……哼哼……”熙锦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小短刀,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装模作样地怒喝道。
“姓李名从迅。”
熙锦和玄灵对望了一眼,“听着像是真的哦。”
“对神仙姐姐不敢隐瞒。”李从迅正色道。
听闻此言,两位少女不禁莞尔,呵呵笑起来。熙锦拍拍桌子,“小小年纪,油嘴滑舌,好好说话。”熙锦坐直身体,“再说了,谁是你姐姐。”
玄灵打住笑意,“看样子,我比你们都大,你就和小锦一样叫我玄灵姐姐吧,以后我罩着你们。”
“是,悉听遵命,玄灵。”李从迅望着玄灵的目光如春日阳光般明亮。
“没大没小,叫玄灵姐姐。”熙锦纠正了一下。
玄灵也不再追究,掏出那枚龙环玉佩还给李从迅,“那先帝唐明宗是……”
李从迅摩挲着玉佩上的龙纹,垂下眼眸郑重的回答:“正是父皇,不,正是家父。”
“明宗也是一位明君,本来有望成就一统大业,只可惜在继承人上选择错误才导致战乱祸起。”玄灵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在追望他的父亲。
“自古储君有立长不立贤的规定,即便我有尧舜一般的才能,家父病逝时我还小,也免不了亡国。而且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李从迅释然地解释道,“我之所以珍重这枚玉佩,不过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并不是对过去的繁华有多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