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小姐,您可是醒了吗?”晚秋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问道。
听到晚秋的声音,南絮活动了下麻木的身子,才从床上起身:“起了,晚秋,把水端进来吧。”
“吱——呀。”
晚秋端着铜盆,绕过五彩双飞比翼鸟屏风,将手中的水盆和帕子放在梳妆台边,这才回头瞧着睡眼惺忪的南絮,上下打量着,“小姐昨夜睡得可好?这两日小姐总是无精打采,可把常嬷嬷、晚仪和奴婢给急坏了。不过现下瞧着,总算是有些精神了。”
说完绞干帕子递给南絮擦脸,又伺候南絮漱口。
洗漱之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模样,伸手用从重楼的木屋取来的药膏将那红肿的双眸,憔悴的脸稍微点缀了下。
“好了,这两日叫你们担心了。”南絮懒懒的侧躺在贵妃椅上,淡淡应道。
南絮只是点头浅答了一句,就再没开口。若是有心人仔细瞧瞧,就能发现,她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寒冷的死寂。
以她医圣重楼关门弟子的身份,若连这点本事都无,那岂不是辱没了明楼的名声。
不知为何,脑中蓦然回响出胥风那句话:所信之人,未必可信。
南絮心里泛起涟漪,目光凝视着此时正在服侍自己洗漱穿戴,收拾屋子的晚秋,会是她吗?
上一世,她处于众叛亲离,遭人唾弃时,晚秋陪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那胥风所之人,可是她?如若不是,哪又是谁呢?
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双眸如宝石般勾人,细细柳眉,应该是散发着温柔,可此时确实微微蹙起,其余的情绪则看不出半点,不足巴掌大的小脸可真是惊人的容颜。
这样一幅美人图,让人看了恨不得将其珍藏起来,绝不让旁人沾染分毫。
南絮想的出神,就听见晚秋着急的唤声:“小姐?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出神?”
她抿了抿唇,平复心中疑惑,敛去所有情绪,轻声应道:“嗯?没什么。”南絮想尽了前世种种,竟也没想到蛛丝马迹,不知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身边哪个才是胥风口中的不可信之人,干脆不想了,这事先放一放吧。
晚秋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姐刚才的样子吓死奴婢了。”
“瞎说!以后可不许再说死什么的。该罚。”听了晚秋的话,她没好气地回道。
“小姐,奴婢刚说那么多话,您一句都没回,奴婢还以为您又中邪……”晚秋快言快语的说着,说着说着捂住自己的嘴,抬头飞快的看着南絮,见她没有生气,才把手放下。然后又开口:“再有几日就到夫人的七七了,七七过后便要将陵墓封闭了。昨儿个,奴婢听到高夫人和表小姐在老太太跟前儿提议让青山大师给夫人主持七七的法事呢。”
按照京城丧葬习俗,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设斋祭奠祷告,祈祷亡灵早登极乐。七七便是依着“七七”四十九日次序,根据各自的身份品阶,从头七到七七不等,百姓最低也是三七,有身份的按照礼制即可。
依着赵月宁远侯原配嫡妻的身份,皇帝又允许做到“七七”,这可是大大的脸面。但凡在京城的王公贵胄、有身份的,都是请得道高僧为逝者做满法事,图个逝者来世福泽深厚之意,做完之后才能够将棺椁安葬,便是圆满了。
听到晚秋说到母亲“七七”这事儿时,南絮的思绪便被拉回了那个时候。那时,她被那演戏的两母女蒙了心,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尚不自知。又因为和王宝煜不清不楚的事儿,错过母亲的“七七”之礼,母亲被安葬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份遗憾一直到自己死去都没有释怀。
一想到这些,便是刻在骨子里的深仇大恨,双眼冰冷,透出死寂,冷冽的声音,清透的语调:“是吗?”
“小姐,奴婢可没听错,这京城谁人不知道青山大师五年前就封了主持丧葬法事之事,这会儿却和老太太假惺惺的提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晚秋恨恨的说着,满脸透着对赵烟、高慧母女的不满,也是一副替南絮担心的模样。
瞧着晚秋那样,南絮不禁笑了笑,然后心中又升起了对自己的感慨,身边的小丫头都能瞧见他们的不安好心,自己却将他们当做相依为命的人,不设防,全然的信任,越想越觉得是个笑话。
“既是知道了他们的坏心,那就让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吧。”
晚秋本来还担忧自家小姐会责备自己对高夫人和表小姐不敬,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小姐的脸,可听到了小姐的回答,突然抬起头来,亮晶晶的双眼望着自家小姐,说的话也是又惊又喜的:“小姐,您不骂奴婢吗?”
“怎的,还求着找骂?你说的是事实,我骂你做什么。”南絮撇了撇嘴,只能自己叹了一口气啊,以前是真的蠢呐。
拿起小铜镜,瞧着镜子里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羊脂玉般的肌肤,宝石般的眼眸此时像是沉在深潭之下的黑宝石,深邃却寒凉,薄唇微抿,挂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一分不屑。墨发随意披散着,身着料子粗鄙的麻布孝衣,也难掩女子的绝世风华,正可谓:女要俏,一身孝。
晚秋可不知她心中对自己的再一次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