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旧。
昏暗的墓地里从来就不需要火光,
银黑的乌鸦依旧在黑森林里歌唱,
灵魂的篝火在昏暗里窃窃私语着,
背离了故乡的人终不配得到救赎。
……
今天也不知道从集群下水道里打捞出来了多少的尸体。
有衣着光鲜残缺不全的男性歌姬,
有浑身长满银色毛发的狗头怪物,
有被拔掉了半边翅膀的堕落天使,
也有被夺去了所有器官的普通人。
坐在尸体堆翻捡尸体的无脸人们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寻找着,自己曾经的面具,或者别人的面具。
夜很长。
……
夜很长,在这个混乱无比、除了教堂就是酒馆人最多的地方里,彻夜买醉的蠢货可比无可救药的虔诚教徒要显得是那么的憨厚老实很多。
毕竟酒吧里的烂货醉鬼除了会在人们的起哄下成为全场买单的大怨冤种或是和对不上胃口的家伙用日耳曼剑来一次闹哄哄的械斗之外还挺乖萌的。
但那帮整天高喊着XX教万岁,XXX教万寿无疆的狂热宗教信徒则是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会在大中午一脸dio样的给你洗脑某个宗教的待遇怎么样怎么样,以及保证至少餐桌上不会有菠萝披萨就是了的无营养教条。
但只要你不同意或是摆出了一副爱这么样这么样反正我就是不加入的嘴脸来,那这些表面dio样的教徒绝对会给你家的邮箱里塞一个诱人的手榴弹派或者大晚上给你家更换所有的玻璃窗----以全是弹孔的状态。
宗教之间的战争就更离谱了,可以从甜咸豆腐脑的争端开始,也可以从鲜血和弹壳铺满教堂地板结束。
由此可见不法都市的其中一角。
……
在某个偏远角落的小教堂。
没有那五光十色的彩虹色玻璃窗户,也没有光滑的大理石地砖,甚至是连祈祷用的一排排本来整整齐齐的椅子现在都已经显得参差不齐。
而那个站在堂上的红头发的老头只是披着不再光鲜的教父服饰,不断向着黑暗祷告着,手中微弱的烛光微微颤动着,试图给这个快要倒闭的教堂更多点生机。
可是他知道再念更多的无有的祷告都是徒劳的。这个曾经饱受煎熬的汉子约瑟夫·亨利早就知道自己的这块地方已经被一个上千人的宗教看上了,现在的这些少了的椅子和不见的神像就是在警告他如果不交出这里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
就在他念叨的时候,只听到下方传来浅浅的脚步声。随着火光的映射看过去,一个有着毛茸茸兔耳朵披着与身形不符的白色长袍的女孩子缓缓走了过来,亮红色的眸子一眨一眨。
“呐神父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嘛,”
“是啊孩子,我不过是在进行每晚的祷告罢了。”
“那神父先生先忙吧。”
小小的兔子少女言毕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情。
也对,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早就应该听妈妈的话在温暖的小床上听着童话故事怀抱着毛绒绒的玩偶入睡了。
她只是乖乖地坐在下面的座椅上,听着神父的祷告声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耳朵渐渐地耷拉了下去。
祷告很快。
神父结束了祷告的刹那,那只窝在座椅上的长长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我很抱歉。”
没想到这是神父沉默了片刻后吐出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时间了。很快的,那些该死的异教徒就会带着那些杀过人饮过血的武器与子弹踏破这个教堂的门槛,然后在这个大堂上对我拷问过后再进行对付异教徒最常用的火刑。”
“我没有退路了,我也不需要退路。我曾经在这里发誓过的,【为自己的教义与信条赴死一生】,老主教曾经给予我的一切,我现在不过是尽数折返了罢。”
“但你和璐璐不同,你和她还小,还能走很久很久,还可以走出这座早就腐朽变质的城市,还可以去寻找属于你们的新的未来。大可不必栖息在这里,陪我们这些曾经的殉道者去赴死。”
“【旧的皂荚终会逝去,新的皂荚亦会苏生,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神父念叨着古老的语言,环视着他守护了半个世纪的教堂,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他捡来的孩子身上。
“可我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啊,为什么就要离开自己的信仰夹着尾巴过活呢,”
“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孩子疑问道。
“没有,孩子,我们从来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神父慢慢解释道。
“只是时代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不会做错事情的人了,妮娜。”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信仰,那个漆黑却不堕昏暗,清明且不随浊世的眼睛纹路雕刻,陷入了沉思。
是的,只是时代变了。
有且只是时代变了。
当浑浊变成了常态,清白就成了一种罪。
夜依旧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