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朱慈烺还不知道马士英等人在筹谋什么事情。在将张老爷和费明问斩之后,朱慈烺准备着手收归他们的田地。
在张三的带领之下,朱慈烺与户部尚书范景文来到了张家村。
“这里,那边,还有山那边,全都是张老爷的田。”
朱慈烺和范景文顺着张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整个乡村的土地大多为贫瘠的山田,而就是这些山田,先前还被张老爷给占了。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禁有些感慨地问道:“这样的田地,还要交租子和各类杂税,你们先前是怎么过活的?”
张三憨憨一笑道:“咱们这些粗人,比不得皇上那么金贵,只要有一口饭吃,一件衣服穿就满足了,先前虽然租子是高了些,但毕竟还算是有一口饭吃的。”
范景文对此没有什么感触,作为户部尚书,大明基层的土地占有情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别的不说,在范景文自己老家,范家同样占有了数千亩良田,比起这张老爷的山田来说,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天下兴亡,应该寄托于像你这样踏实肯干的人身上,而不是寄托于张老爷这样的地主豪强。”朱慈烺拍了拍张三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
不过,朱慈烺仅仅十五岁,尚未发育完全,和人高马大的张三一比,这个动作显得颇为滑稽。
但张三对此却是感激涕零,当场便跪倒在地上道:“陛下大恩,我就算是死上一万次都报答不了,陛下……”
见张三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模样,朱慈烺笑道:“你且去村中寻一个有威望的族老,一定要处事公正的,将张老爷的田土每户人家分个十亩,剩余的作为公田,收归凤阳府所有。
“遵旨!”
张三又是朝着朱慈烺施了一礼,一溜烟地去寻族老了。
见张三逐渐远去,朱慈烺的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缓缓道:“范先生,你可知晓凤阳府每年能够收上来多少税?”
“回陛下,凤阳府每年入税,折合起来只有两三万亩田地。”
对于这种税收数据,范景文早就烂熟于心,不假思索地就报了出来。
“两三万亩田地入税?那能收上来多少。”朱慈烺冷笑一声道,“农业乃是我大明的根基所在,是天下衣食所系,如果税收收不上来,那大明江山危矣,而现在,一个张老爷就有千亩山田,偌大个凤阳,却只有两三万亩,这说得通吗?”
范景文只能是无奈道:“陛下,话虽如此,但是不单单是凤阳,其他府县同样有这样的情况,这张老爷是生员出身,享有一定的特权……”
朱慈烺对此情况也是心知肚明,大明到了后期为何收不上税,就是因为士人只要有功名,便是可以享有免税田的额度,这个额度是定量的,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譬如这个张老爷,享有免税田的额度最多只有八十亩,在里正的流水簿上,张老爷名下的土地也只有八十亩,但事实上,张老爷占有的千亩田地,全部没有交税。
这是极其严重的土地兼并,但这样的现象,在大明到处都是。
就连朱慈烺身边的大臣,包括蒋德璟、范景文这些人在内,这些人虽然清正,但家中同样兼并了不少土地。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存在,大明才会如此衰败。
“朕欲改革田制,废除士子的免税田。”
沉默半晌,朱慈烺道:“如果任凭有功名的士子兼并土地,那大明民不聊生的情况依然会持续,闯贼甚至是鞑子,将一路势如破竹,即使是朕训练了再强大的禁军,也不过是无根浮萍。”
范景文一听这话,立刻是紧张起来,连忙道:“陛下,兹事体大,田制涉及到大明方方面面,不可轻易改动。”
范景文说的不错,废除免税田的举动涉及到了天下读书人的切身利益,如果贸然行事,那天下士子恐怕都会和朱慈烺离心离德,甚至包括朝中的一些官员在内都会如此。
只是,别人可能会害怕,但朱慈烺不会。
“涉及到方方面面又如何?此事不过是涉及到了士子的利益罢了,范大人,朕且问你,天下士子是人,那天下百姓算不算人?”
“这……”
范景文无言以对,作为儒生,他所学习的孔孟之道已经告诉了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但是在实际的行动中,包括范景文在内的许多官员为了自身利益,难免会侵占百姓的利益。
即使是范景文自认为对自家的佃农和家奴已经足够好,但是,剥削就是剥削,是不能通过小恩小惠来掩饰的。
“范大人,朕希望你能够真正以天下百姓为重,不要忘记朕之前说过的,大明的根基在于万民,万民之利才是天下之利。”
朱慈烺言语之中丝毫不留情面,他心中清楚,大明的朝堂上,不论是清官还是贪官,其本身都是私下占据了不少土地的地主,而这些地主,都是和百姓站在对立面的。
放眼整个大明,也只有一个海瑞而已。
当然,朱慈烺也并非冲动之人,改革田制说的轻巧,但如果急切推行,那就等同于在大明这冬风雨中的破屋内部,再点上了一把火,这样一来,只会加速大明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