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夜晚的风吹过,掀起一阵浓色的绿。
古朴的农家小院虽然干净整洁,却也依稀看出斑驳的旧色。
一对青年夫妇坐在床边,呆滞地垂着头。
“孩子他爹,小升这病拖不得了。”
“咱们家已经没有钱了。还欠着债呢。”
“家里就小升一个男孩。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男人怒道:“你这婆娘瞎说什么呢?你男人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跟着孩子去死!”
女人冲着男人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还能把大丫给卖了治病不成?”
女人说完这句话,顿时冷静了下来。原来她的内心深处竟是这样想的。大丫也是她的孩子啊。竟不曾想自己,原来如此狠心。
可要怪就怪大丫只是一个女孩。家里实在是养不起了。
男人听完女人的话后,抹了把脸。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大丫,始终是个女孩。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嫁了人,也是便宜别人家的。
倒不如现在把她卖给好人家。用卖她的钱,治她弟弟小升的病,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男人说道:“明天我就去镇上看看。”
女人闻此言,哭得更大声了。
门外的小女孩,把夫妇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温热的泪水从脸颊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朵水花。
太阳才升起的时候,空气里还有些寒冷。父亲说,要带大丫去镇上逛逛。
小姑娘高兴得手舞足蹈,“爹爹,太好了,我也能去镇上了。小虎说那里有好吃的桂花糕、糖葫芦,好多好多吃的。我要是能一直住在镇上就好了。”
小虎是村东头那边的小儿子。家里希望他考取功名,所以去年将他送去了镇上的私塾。花了一大笔银子。不过他们家土地多,倒是能供养。小虎偶尔回来,也会给村里的萝卜头们谈谈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引起孩子们的羡慕与向往。
男人问了女儿一句:“大丫真的喜欢住在镇上吗?”
“当然啊,镇上还有很好看的漂亮小裙子。我也想穿!”
男人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顿了顿,说了一句“好。”
牙婆敲了敲大丫的头,“别看了,你爹走远啦。你放心,我会把你卖个好价钱的。哦嚯嚯嚯嚯嚯……”
牙婆的笑声就跟大丫曾追打过的大鹅的叫声差不多。
大丫没有理会牙婆,只是转身吃着爹爹买的糖葫芦。现在她身上穿着的是漂亮裙子,不是土灰土灰有几个补丁的衣服。倒衬着人多了几分气色。
她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是桂花糕,很清淡的香气,却很勾起人的食欲。
大丫察觉到面前多了几道视线,原来是几个孩子都盯着她手里的糖。
她“嘎嘣嘎嘣”嚼碎了山楂,然后将桂花糕一把塞进了嘴里,打了个饱嗝。几个孩子瞳孔瞬间放大。
远去的父亲边走边掉眼泪,双手紧紧捂着胸口,里面是卖女儿的钱,也是儿子治病的钱。
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大丫爹一个没注意,踩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身心不稳,摔倒在地。衣服被划破,里面的银钱露出来。有一块碎银滚下了坡。大丫爹心急去捡,却整个人都滑了下去。他慌忙地喊着“救命!救命!”
无人回应。
那条蜿蜒的路上,往路边杂草丛下仔细看,被压歪的草上有血迹。大丫爹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周围是血红的草。
一晃,时间过去十年。
云舒已记不清爹娘和弟弟的模样。倒是一个奇怪的老头陪伴了她多年。
“云舒,云舒。八宝鸭好了没?”
“来了,师父。”
云舒盛菜上桌,老头迫不及待地开始刨饭。
“师父,你吃慢点,小心噎着。”
云舒摇摇头。当初怎么就相信老头的话,拜了师呢。
修士云游四海,在杏林山庄偶遇一小姑娘,夸她骨骼惊奇,颇有慧根,假以时日,必是一代剑圣。
小姑娘就是大丫。她觉得修士招摇撞骗,指不定是个人贩子。她才被卖到杏林山庄当烧火丫鬟,可不能又被卖了。
奈何这修士是山庄主人的贵宾,烧火丫头没有人权,只好出卖厨艺勤勤恳恳打工。
谁让修士在厨房偷吃,正好吃到烧火丫头做的一碗清汤面,赞不绝口。
云舒以为日子就在这山上过一辈子也不错,悠闲自在。
今日,修士让云舒将馒头带上,来到山顶,说他有事要做。
馒头是修士第一次送云舒的礼物,一只平平无奇的狗子。
那时候,云舒才跟着他来到这里。山上又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道士三天两头地下山,她一个人也会孤独。
狗子的到来,那身狗毛让云舒爱不释手。
“云舒,你到这儿接近六年了吧。”修士背对着她,说道。
“是的,师父。”
她在杏林山庄呆了四年,在山上六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很好。现在是你该回报师父的时候了。”
老头转身,手里聚集一股气劲打向了狗头,狗子“嗷嗷”地叫着,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