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的脑海，像一块被砸碎的镜子。
无数锋利的碎片，每一片都倒映着一幅血淋淋的未来。
王刚，他那张熟悉得刻进骨子里的脸，在昏暗的密室中，正与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低声交谈，桌上摆着一份印有“神之遗产”字样的文件。
下一个碎片里，王刚站在指挥中心，背对着所有人，用一种程澈从未听过的、绝对冰冷的语调，下达了一道让整个系统陷入混乱的指令。
画面再转，是王刚猛然回头的特写。
那双总是充满着钢铁般意志和战友间温情的虎目，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这些碎片化的未来，没有一句解释，没有前因后果，却像一把把淬着剧毒的刻刀，精准地、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程澈的神经。
“看，这就是你最信任的兄弟。”
那个属于未来的、神明般的“程澈”，声音再次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平铺首叙，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具杀伤力。
“当他发现‘神的遗产’能让他更有效地守护他所谓的秩序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力量。”
“人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这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每一个念头里回响，放大着他心中那颗刚刚破土而出的、名为“猜忌”的毒芽。
现实，仿佛正在为这恶毒的预言，提供着最完美的注脚。
王刚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有什么事都会扯着嗓门和程澈讨论的c市悍警，他开始频繁地进行秘密通话，那些通话被最高级别的物理加密所保护，连张磊都无法破解。
他以“国家安全”为由，绕过了所有人，调动了大量程澈都无权过问的战略资源。
“老王，你到底在做什么？”
程澈终于忍不住，在一次只有两人的会议后拦住了他。
王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带着冰冷距离感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回应。
“程澈，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相信我就行。”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程澈的心上。
这与“金手指”碎片中，王刚那漠然的眼神，形成了诡异而致命的重叠。
信任？
我该如何相信一个连背影都透着陌生的你？
“神之信徒”的阳谋，如期而至。
他们没有再制造任何骇人听闻的事件。
相反，他们“彬彬有礼”地，通过匿名邮件，“帮助”警方破获了几起积压多年的悬案，甚至将之前从银行金库窃走的黄金，分毫不差地“归还”到了国库。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展示他们所掌握的“神力”，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
其首领，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再次通过加密频道联系了程澈。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与同情。
“你的朋友，正在走上和李明远一样的道路，令人遗憾。”
“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他己经开始接触我们，试图获取‘神的遗产’的完整控制权。很快，你将失去你最后一个可以并肩的战友。”
一根毒刺，被精准地扎进了智囊团的心脏。
“我查到了！王局调动的所有资源，最终都指向了这几个坐标！”
国安局总部，张磊将一张布满了红色警报点的全球地图投射到主屏幕上，他那张年轻的脸因为愤怒和不解而涨得通红。
“这些地方，全都是‘神之遗产’能量逸散最强的区域！他在做什么？他在收集那些该死的‘孢子’！”
“你闭嘴！”
苏眉猛地站了起来，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桃花眼此刻因为愤怒而瞪得滚圆。
“王刚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绝不可能背叛！”
“我只相信数据！”张磊也吼了回去，脖子上青筋暴起，“数据不会骗人！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去这些地方？为什么瞒着我们所有人！”
智囊团成立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像一把利刃，将曾经牢不可破的信任，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程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
他只想躺平，只想回到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c市，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王刚那张空着的办公桌。
桌角，摆着一个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