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空气,比外面铅灰色的天幕还要压抑。
赵明像一头被追杀的公牛,撞进程澈的办公室,手里的几份文件抖得像是心脏除颤仪的波形图。
“程队!炸了!全炸了!”
程澈正靠在那张价值不菲的老板椅里,眼皮都没掀一下,手里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咔啦咔啦”地转着,仿佛整个世界的崩塌都影响不了他掌中的宇宙。
“淡定,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顶不住了!”赵明把一份文件狠狠拍在桌上,震得程澈的保温杯都跳了一下,“城西天然气主阀门,昨晚又爆了一个!半个区都等着开罐头过日子呢!燃气公司那帮孙子还跟我说是设备老化,放屁!这个月第三回了!”
办公室的门几乎是同时被另一个年轻警员撞开,那脸色白得像刚从太平间跑出来。
“赵队!程队!经侦那边求援,咱们江城几支本地龙头股,开盘就被人一脚踹到了icu,首接跌停!几百个亿啊,说没就没了!经侦的人查到现在,连根毛都没捞着!”
“还有!”赵明指着另一份文件,声音都劈了叉,“规划局的刘副局,刚被纪委的人从办公室带走,说是被人实名举报了,证据链完整得像是教科书!这三把火,烧得我们连裤衩子都快没了!”
办公室里,末日般的消息撞成一团。
程澈手里的核桃,终于停了。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潭。
“知道了。”他吐出两个字,挥了挥手,“出去吧,吵到我的鱼了。”
赵明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虚空里,憋着一肚子火,却又发作不得。他看着程澈那副“世界毁灭与我何干”的咸鱼样,第一次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
市局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气氛冰冷得能冻住呼出的白气。
一把手坐在主位,面前的烟灰缸己经堆成了坟包。
“能源!金融!官场!三线溃败!在座的,都是各部门的头头,现在,谁来告诉我,我们是不是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会议室里,一群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支队长、处长,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我们的人,己经连轴转了半个月,所有线索都指向‘合理意外’!”一个支队长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像约定好了一样,汇集到了角落。
程澈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那支普通的签字笔在他手里,硬是玩出了蝴蝶刀的气势。像个被抓来凑数的实习生。
一把手盯着他:“程澈,全局上下都在跑,就你一个人在办公室盘核桃。说说看,你盘出什么花儿来了?”
这话带着几分火气,所有人都为程澈捏了把汗。
程澈停下转动的笔,打了个哈欠,那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响亮。
“花儿倒是没有,就是觉得,咱们好像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搁这儿开盲盒呢?”程澈拿起激光笔,在地图上随意点了几个地方,语气懒散得像是在抱怨今天的午饭不好吃,“这里爆个管,那里跌个股,再抓个贪官助助兴。你们不觉得,这节奏,这手法,特别像新手在玩策略游戏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主打的就是一个情绪输出,突出一个雨露均沾。”
一个脾气火爆的支队长没忍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程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累死累活,在你嘴里就成了玩游戏?”
“你还说错了。”程澈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寒,“你们不是在玩游戏,你们是游戏里的npc,被人牵着鼻子,满地图跑,去触发人家早就设定好的剧情。”
他关掉激光笔,双手插兜,环视全场。
“对方不是在跟我们斗,是在耍我们。他用三件不相干的事,就把我们整个警局的精力都拖垮了。他就像个渣男,广撒网,让我们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天选之子,都在处理惊天大案。”
“声东击西?格局太小了。”程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人家的目的,就是想看我们这群无头苍蝇,嗡嗡嗡地乱转,然后,在他真正想干的事上,我们一个人都抽不出来。”
“依我看,也别查了。”他摆了摆手,一副“赶紧下班”的架势,“把所有人都关在一个屋里,成立个什么‘反渣男联盟’,信息共享,资源互通。什么时候把这个躲在背后发号施令的‘海王’揪出来,什么时候再下班。不然,累死我们,人家在背后香槟都开八瓶了。”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支队长,此刻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