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一组的战争机器,开动了。
但只转了半圈,就卡在了原地。
各个齿轮之间,塞满了官僚主义的沙子和部门壁垒的铁锈。
程澈的办公室里,气氛有点压抑。
他的“怪物小队”和赵明,正在进行第一次碰头汇报。结果,是一份令人火大的失败清单。
“老板,卡住了。”苏晓晓第一个开口,嘴里的棒棒糖嚼得嘎嘣响,脸上全是不爽,“我摸到大学城网络供应商的后台了,但要拿核心数据,需要市局网安总队的授权。网安那帮老古董,说我们的申请‘要素不全,目标不明’,打回来了。非要我给他们一个明确的ip地址。妈的,我要是知道ip,还用得着他们?”
秦浩接着说,言简意赅:“大学校方拒绝提供完整的学生心理健康档案,理由是‘隐私保护’。他们要求看到市教育局的正式批文。”
赵明一脸疲惫,补充道:“我去教育局跑了一趟,人家说这是重大事件,需要‘研究研究’。蓝山大学的安保处也一样,跟个铁桶似的。我们想拷贝全部监控录像,他们不同意,说怕担责任,只让我们在他们那间破监控室里看。那几台破电脑,卡得连ppt都放不了,查个屁!”
就连一向淡定的姜峰,也微微皱起了眉:“那个幸存学生的心理康复中心,把病人当宝贝护着。我能跟他聊天,但拿不到他完整的心理评估报告和治疗记录,说是‘行业规范’。我感觉,他们怕我们把人给问出事来,影响他们中心的声誉。”
网安、高校、教育局、康复中心
一张无形的,由规章、制度和人情构成的网,把整个案子牢牢地困在了原地。每个部门都说在“配合”,但每个人都只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谁也不愿多担一分责任。
“一群混蛋。”苏晓-晓晓低声骂了一句。
程澈坐在那张属于李建民的,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没生气,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他早就预料到了。
这才是现实。破案,从来不只是警察和凶手的智力游戏,更多的时候,是跟自己人的漫长拔河。
“行了,我知道了。”程澈停止了敲击,站起身,“赵明,发通知。下午三点,市局三号会议室,开跨部门协调会。把网安总队、蓝山大学安保处、市教育局学生处的头儿,都给我请来。就说,新上任的重案组负责人,想跟各位前辈,当面请教工作。”
赵明愣了愣:“这他们肯来吗?一个个都忙得很。”
“会的。”程澈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你就跟他们说,如果他们不来,‘许愿小丑’案的调查进度,会因为‘部分单位协调不力’而陷入停滞。这顶帽子,没人想戴。”
下午三点,市局三号会议室。
长条形的会议桌,气氛冰冷得像手术台。
程澈坐在主位,身后是赵明。
对面,坐着三位“大佛”。
网安总队的王副队长,一个头发稀疏、眼袋很重的中年人,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划拉,显得很不耐烦。
蓝山大学安保处的钱处长,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笑呵呵的,但眼神里全是精明。
市教育局学生科的孙科长,戴着金丝眼镜,一脸严肃的学者派头,面前的笔记本一尘不染。
三个人看着程澈,眼神各异。有轻视,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应付公事的敷衍。一个毛头小子,刚坐上重案组的位子,就想对他们这些老油条发号施令?
“几位领导,百忙之中能来,我代表重案组,非常感谢。”程澈开了口,语气客气,但没有半点卑微。
“小程队长,客气了。”网安的王副队放下手机,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什么事,快说吧,我那边还有个会。你们要查数据的事,我己经知道了。不是我们不配合,是你们的申请,实在是不合规矩。异常数据流’?这个范围太大了,整个大学城每天的异常数据流,多得像海里的沙子。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具体的方向吧?”
“王队说的是。”大学的钱处长立刻跟上,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程队长,我们学校是绝对配合警方工作的。但您要我们开放全部监控的原始数据,这个口子不能开啊。几万师生的隐私,万一泄露出去,这个责任谁来负?我们不是不给,是真的不敢给啊。”
教育局的孙科长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充:“学生心理档案,更是重中之重。这些孩子,心理本就脆弱,一旦他们的隐私被公开,很可能造成二次伤害。我们教育部门的原则,是保护,是疏导,而不是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程队长,你要理解我们的难处。”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皮球踢得干干净净。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我们有规定,我们有难处